剧场里没有工作人员的影子,进去以后也没找到在哪可以检票,无论如何暂且将门票妥善保管不会有错。
借着走廊的壁灯,我们成功找到了节目上演的位置,选择了合适的位置入座以后,我跟晓静静地等待坐席两侧的大灯关闭。
大灯熄灭,舞台照亮,帷幕拉开。
身着教士服装的男孩头顶着一对弯曲的尖角,从后台跑到了舞台正中。与此同时,背景里传来了女声旁白,从那稚嫩的嗓音可以判断声音的主人同样也只是个孩子。
“魔鬼带着烟草来了。”
男孩用帽子盖住头上的尖角,掏了掏自己的耳蜗,露出狡黠的笑。
“它变成传教士的样子,找了一块土地种植‘药材’。”
许多孩子上台快速布置好田园的场景,而魔鬼也开始在田地里劳作。
“夏末的时候,魔鬼的园子就被绿叶盖满了。”
背景一转,绿色的园子变成了淡紫色,魔鬼的植物开出了漏斗形的花。
“烟草开出了花,有一天,一个牛贩子经过魔鬼的园子,他被烟草的花吸引了,这种花相当罕见,让他不由得停了下来。”
在旁白进行下去的同时,戴着草帽的孩子牵着一头由两人控制的牛进入了舞台,来到了园子边上。
牛贩看见传教士在地里除虫,便问他:“这是什么花呀?”
魔鬼回过头看向牛贩,指着园子里的紫色说:“这个吗?”
“是啊。”牛贩倚着篱笆摇了摇头。
“对不起,这个名字我可不能告诉人。”魔鬼作出为难的表情,说。
“你能告诉我吗?我最近受到感化,信了教呢。”牛贩说着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脯,那里果然有一只黄铜十字架,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也许是太晃眼了,传教士低下头去,用和蔼的半真半假的语气说:
“那也不成,这是我们国家的规矩,你倒不如猜猜看,猜中了地里的东西就全送你。”
牛贩子歪歪脑袋,还以为传教士在跟他开玩笑:“是什么呢?一时半会可猜不出来啊。”
“哎,用不着今天就猜出来,三天之内,你好好想想,问人也没关系。要是猜对了就统统送给你,此外还给你葡萄酒,要么就地上乐园图吧。”魔鬼的语气真挚而和蔼,令人难以拒绝。
牛贩为对方的热情而吃惊,他问:“那要是猜不着怎么办呢?”
听到这个问题,传教士挥挥衣袖,尖声笑了起来。他的笑声像乌鸦一样,让牛贩子觉得奇怪。
“那我也问你要点什么。”传教士的声音重新变得温和,“我们是在打赌,就赌这一注,猜中了就全给你。”
“好的,那我也豁出去啦,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。”牛贩从篱笆上移开身子,说。
“什么都给?要你的牛你也给吗?”魔鬼问。
“你想要的话现在就给。”牛贩抚摸着牛头,好像仍以为和蔼的传教士在跟他开玩笑,“可要是我赢了,那些开花的草就是我的了。”
“好的,好的,一言为定。”
“答应了,我凭着主的名字发誓。”牛贩跟着魔鬼表了态。
魔鬼摘下它的帽子,露出自己的角。
“要是猜不中,我就要你的肉体和灵魂。”
“你答应我的话也得算数,你不是以那个我忌讳的名字发誓了吗!别忘了,期限是三天。那么,再见!”
魔鬼以瞧不起人又像是假装献殷勤的腔调说着,还故意向牛贩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。
魔鬼从场上离开,只留下牛贩,灯光也变得微弱,就像在照应牛贩灰暗的心情一样。牛贩四处奔波,询问是否有人知道魔鬼种的是什么植物。
“谁都不会知道烟草的名字,没人见过这种东西。牛贩觉也没睡,不停地想着方法。”
“在期限将满的晚上,牛贩来到了魔鬼的园子,虽然有月亮,但却是个昏暗的夜晚。”
在旁白继续下去的同时,牛贩牵着牛走到了园子旁边。
“牛贩想到了一个办法,虽然没有把握,但他还是强打精神来到了这里。”
牛贩松开牛的缰绳,照着它屁股狠狠一打,将牛赶进了园子。吃痛的牛撞开篱笆,将园子里的植物踩了个稀巴烂。
“这畜生,干么踩我的烟草园子!”魔鬼带着犯困的声音喊道。
干么踩我的烟草园子。
“牛贩说出了烟草的名字,保住了自己的肉体和灵魂,而魔鬼也被真正的教士驱逐。”
在旁白的最后一个音节落定后,舞台的灯光亮起,包括扮演黄牛的两个孩子在内的全员向观众席深深鞠了个躬。
观众席上,只有我和晓两人而已。
舞台的帷幕拉上,而坐席旁的大灯也重新亮起。这就是最后一场演出了。
晓拉住我的手,意犹未尽地看着朱红色的帷幕,全然忘记这是个恐怖游戏,反倒向我谈论起刚才的表演。
“牛贩真聪明。”晓向我投来的视线中充斥着艳羡与钦佩。的确,牛贩的智慧帮助他化解了魔鬼的威胁,可是,魔鬼最后还是赢了。
我轻轻点头,思考着是否应该将这个故事隐藏的含义告诉晓。她还只是个孩子,提前让她看见太深的东西或许并不恰当。
“晓以前没读过这个故事吗?是芥川龙之介的短篇小说。”虽然已经知道她会给出怎样的答案,我还是得设法继续话题,“烟草和魔鬼。”
晓发出“嗯~嗯”的声音表示否定,这也是当然的。
魔鬼想要的可不只是牛贩一个人的灵魂啊,只要牛贩把烟草传播出去,魔鬼的目的就达成了。
我捏着晓小小的手掌,轻叹一口气站起身子。
我们还有正事要做,这个游戏的浸入感好过头了,差点让我忘记了原本的目的。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出现恐怖元素,这点令我有些不安。
没有人的剧场为什么会有表演?演员又为何都是孩子?
“去找找线索吧,解谜游戏开始了。”
从胸前的口袋取出此前放入的门票,看见上面自己出现的鲜红色笑脸,我皱起眉头,然后轻轻哼了一声。
“魔王殿!”在我低头看票时,晓用力拽了拽我的手,我赶紧回过头去,只见她正指着观众席后方的出口,那是我们进来的地方。
我什么都没来得及看到,但晓一定是发现什么了。
“是什么?”我手心里冒出了些许冷汗,问她。我们两个都不是胆大的人,可怕的东西能避开当然最好。
“一个红衣服的阿姨。”晓说这话时声音明显地带着怯弱。演出开始前我们检查过周围,除了我们以外是没有其他观众的,如果那个女人是在在表演过程中到这里来的,就意味着她一直呆在我们身后。
在这种地方身后站了个人想想就心里发毛。
“跟上去。”深吸一口气后,我把门票塞回口袋,带着晓离开观众席,向女子消失的出口走去。在这种地方跟着NPC就不会脱离主线,虽然我也想调查舞台,但眼下更关键的果然还是那个女人。
晓的手心也在出汗,我们的手都快握不住了。
在出口处有一张纸条,上面有一排黑色的字迹,像是用手指沾了墨水写上去的。
“来找我,不然我去找你。”
纸条兀自燃烧起来,我赶忙将它丢在地上用脚踩熄它的火焰。
胸口突然一阵剧痛,我匆忙地松开晓的手,捂着心脏的位置蹲在地上,耳边却回响起瘆人的笑声。
“啊哈哈,啊哈哈哈哈。”
“啊”是第三声,而“哈”是第二声。相当刺耳。
“别担心,我没事。”我闭着眼睛缓缓地站起身子,那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,在想到晓会担心时,赶在她有所动作之前表明自己的情况已经好转,“只是突然一阵的疼而已。”
再睁开眼,晓却不见了。
放门票的口袋被染成了锈色,大量腥臭的液体渗透了衣服的布料,我将门票取出,却发现其中一张的副券被撕掉了。门票上原本的笑脸变成了一个边缘有灼烧痕迹的洞。
诡异笑声的主人,是另一张门票。
“啊哈哈,啊哈哈哈哈。”
就像在嘲笑我因为一点小小的痛苦就松开了晓的手一样。如同在说“托你的福,我把她送去真正的游戏了”一般邀着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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